桑葚熟透的时节,紫黑的果实沉甸甸坠在枝头,农人便踩着晨露去采。那果实极娇嫩,稍一碰触就渗出汁水来,将指尖染作殷紫,数日不退。梦香园的主人深谙此道,选果时专挑那饱满圆润的,说是"带星斑者最佳",其实旁人看去,不过是表皮上几点浅淡的白霜罢了。

发酵的陶缸半埋在地下,缸口覆着青布。初时只听得细微的"咕嘟"声,像夏夜池塘里的蛙鸣,三三两两。七八日后,那声响竟连成一片,揭开布来看,紫红的泡沫翻涌上来,又"啪"地破灭,溅出些甜腥的气息。老师傅伸指蘸了酒醅尝,眉间的皱纹忽然舒展开——正是火候。

新酒滤出来时,颜色艳得惊人。盛在玻璃瓶里对着光瞧,竟像是将暮未暮时的晚霞,又掺了缕缕烟紫。这酒性子温和,初入口只觉甜润,待咽下去了,喉间才慢慢浮起暖意。老茶客说它"后发制人",不像烧酒那般呛喉咙,却能在不知不觉中叫人面颊发热。

有外乡人来买,总嫌五斤装的粗笨。店主便笑:"好酒原该用大瓮存着,开坛吃整年。"果然见那老主顾们,多是拎着空瓶来换,瓶身上还沾着去岁的标签。他们舀酒不用量杯,单看液面离瓶口几指,便知滋味浓淡。冬夜里温一盅,就着窗外的雪光慢慢啜,紫红的酒液映着白瓷,竟显出几分琉璃色。

酒窖深处藏着几坛十年陈的,封泥上落了厚厚的灰。偶然启封,那香气倏地窜出来,倒把满屋的新酒衬得寡淡了。陈酒的紫褪作琥珀色,杯底沉着细小的结晶,像是时光碾碎的渣滓。老辈人说,这酒存到这份上,已成了药引子,治失眠最好。年轻人听了只当玩笑,照样大杯痛饮,结果睡足十二个时辰,醒来时窗外已是另一天的黄昏。http://$9VGEVNPjNiT$/ CZ4354